第752章 黑暗之女

　　晚餐結束之後，賽琳娜忙著去準備洗澡水。
　　蘇爾達克從北城墻的戰場下來，渾身帶著壹股鮮血和酸腐的味道，他身上的皮甲掛在門口的木架上，只穿著壹件濕了幹，幹了又濕的襯衣和燈籠褲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看著尼卡抱過來的壹只大木箱子。
　　裏面裝的是她壹整天的收獲，硬木箭桿整整齊齊裝在箱子裏。
　　“很不錯的硬木箭桿！”蘇爾達克稱贊了壹句。
　　尼卡有些羞澀地小臉浮現出壹抹笑容來，有些膽怯地小聲說：“估計明天還能再多點。”
　　蘇爾達克拿起壹支箭桿，看起來削得還很精細的，便說：“那些原住民孩子平時整天在鎮上無所事事，現在給他們安排壹點事情做，也是件好事。”
　　賽琳娜從浴室間裏走出來，捧著壹摞幹凈的襯衣對蘇爾達克催促道：“熱水已經準備好了，去洗個澡吧。”
　　蘇爾達克這兩天幾乎都守在戰場上，身上充滿了壹股餿味。
　　鬼紋紅蟻占領多丹峽谷，幾乎將峽谷裏的魔獸屠戮殆盡，現在鋪天蓋地的朝著多丹鎮湧來，卻被北城墻擋在外面，如今城防守衛分成三班輪流守在北城墻上，駐軍營地目前有五位大隊長，蘇爾達克要求無論什麽時候，都必須保證至少有兩名大隊長守在城頭，應付城墻上的突發事件。
　　城墻下面那些鬼紋兵蟻還沒來得及處理，屍體堆積在城墻底下，這種天氣也放不了多久。
　　多丹鎮制皮鋪的那位制皮大師好像並不了解這些鬼紋兵蟻的硬皮，他覺得這種很難處理的硬皮沒什麽價值。
　　但蘇爾達克卻覺得，既然這些鬼紋兵蟻幾乎每只頭顱裏都有魔核，那至少要達到二級魔獸的層次。
　　他都還沒來得及解剖壹只鬼紋兵蟻。
　　賽琳娜穿著件貼身的睡裙，將衣物放在浴缸旁邊。
　　蘇爾達克三下兩下就把自己脫個幹凈，跳到浴缸裏，讓溫熱的清水包裹著身體，渾身的毛孔張開，壹股股倦意隨之湧來。
　　雖然‘神佑之體’能夠迅速恢復體力，但蘇爾達克卻是感覺精神有些透支。
　　躺在浴缸裏面昏昏欲睡，耳邊再次響起‘塔薩邁特……塔薩邁特……塔薩邁特……’的輕聲呢喃。
　　‘將那些祭品獻祭給我，我將賦予妳強大的力量。’
　　蘇爾達克只覺得心臟跳得越來越快，渾身的血液開始沸騰，那顆心臟幾乎要從胸腔裏掙脫出來，他身體裏的神聖氣息湧出來，在他的皮膚表面形成壹道道瑰麗的光之符文。
　　他的喉嚨處龍骨也變得無比熾熱，仿佛喉嚨想要發出某種低吼……
　　耳邊的囈語才慢慢地消失。
　　蘇爾達克躺在浴缸裏，從半睡半醒中徹底清醒過來，他從浴缸裏坐了起來。
　　這時候，賽琳娜剛好拿著壹團絲瓜瓤從外面走進來，半跪在浴缸旁邊，用木勺舀了壹勺溫水淋在蘇爾達克的後背上，溫柔地幫他擦背。
　　她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現蘇爾達克剛剛的異狀，對蘇爾達克輕聲說道：
　　“對了，今天有幾位商人向我詢問那些鬼紋兵蟻，據說要是不把胃囊裏酸液盡快處理掉，鬼紋兵蟻死後很快就會被身體裏的酸液腐化掉。”
　　“那些商人無利不起早，他們這麽說壹定是擔心我們知道什麽。”蘇爾達克撩水洗了壹把臉，看著身體表面那些光之符文都已經消失得壹幹二凈，倒是體內的神聖氣息還在澎湃不已。
　　蘇爾達克轉頭對賽琳娜問道：“有沒有商人提出要購買兵蟻的硬甲殼？”
　　“這個倒是沒有！”賽琳娜想了壹下才說，隨即又問道：“妳要處理那些硬甲殼嗎？”
　　蘇爾達克搖搖頭才說：
　　“還是先等等，那東西應該有些價值，只是現在我們還不知道，估計就算那些硬甲殼能夠制作皮甲也太過堅硬，對制皮師來說很不友好。”
　　“知道了。”賽琳娜小聲說道。
　　她挽起袖子，露出壹截兒白藕般的手臂，擦著蘇爾達克後背。
　　雖然蘇爾達克的身體對她來說，已經沒有什麽秘密可言，但是每次看到他身上觸目驚心的燒傷疤痕，都能讓她聯想到那場大火……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在那場大會中活下來的，身上幾乎就沒有什麽完好的皮膚。
　　蘇爾達克從沒提過那場大火，賽琳娜也從來沒問過，她期盼著某天他能解開心裏面的那個結，主動對她說出那個故事，畢竟都過去那麽久了。
　　賽琳娜收起心裏面亂糟糟的思緒，說道：
　　“鎮裏其他的傭兵團找上我，他們希望能夠參與到守衛戰當中來。”
　　蘇爾達克向後靠了靠，讓自己坐得更舒服點兒，對賽琳娜說道：
　　“現在北城墻上的局勢穩定下來，後面怎麽樣還不清楚，現在暫時用不到他們。”
　　“開始時候都恨不得躲到鎮外去，現在看到城頭上浴血奮戰的人都分到了好處，就想湊過來分杯羹……這裏的好處可不是想拿就拿的！”
　　“我打算先將他們安排到預備役，總之，這次獸潮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，估計還有很多仗要打，目前我們要做的是盡可能的利益最大化。”
　　賽琳娜又說：“商團那邊我要怎麽應對？”
　　蘇爾達克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額頭，說：“那些商人們還是不太老實，現在魔獸皮革貿易口子放開了，就是想從他們手裏儲備的物資都換回來，現在北城墻上消耗最大的就是箭矢，其次就是火油，這兩種物資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，儲備越多越好。”
　　“我會盯著這些交易的。”賽琳娜說道。
　　“他們沒說出來鬼紋兵蟻硬甲殼的價值，我覺得那東西應該有用，明天去找鎮子裏的原住民打聽壹下。”蘇爾達克說道。
　　“好！餵……快放開，希格娜和尼卡還在外面……”
　　浴缸裏的水忽然溢出來，嘩’的壹聲，灑在浴室大理石地面上。
　　淌了滿地的水。
　　……
　　希格娜赤著腳坐在房間裏的單人床上，透過玻璃窗，可以看到月色下巍峨的棘刺山脈。
　　聽見樓下傳來潑水聲，緊接著賽琳娜驚叫了半聲，便戛然而止。
　　就像壹只靴子丟在地板上，讓人很想第二只靴子也幹脆的丟下來，然後才能安心的入睡。
　　希格娜屬實是有些睡不著。
　　她根本不理會西莉亞·庫珀究竟在做什麽，赤著腳踩在地板上，將書桌上的魔法筆記拿到床上來，直接翻開了隨後壹頁兒。
　　西莉亞·庫珀好像在裏面寫著某種筆記，看到筆記本被人翻開，擡頭望過來。
　　“西莉亞，妳說他們是不是應該收斂點兒？”希格娜對西莉亞·庫珀抱怨道。
　　西莉亞·庫珀沒好氣的盯著希格娜，她對這位黑暗之女壹點辦法都沒有，只能說：“妳覺得是就是……妳不是已經習慣了？”
　　……
　　希格娜是壹個膽小孤僻又不願與接觸外面世界的內向小女孩，曾經有很長壹段時間，她喜歡藏在賽琳娜的裙子下面，只有抱著薩琳娜的大腿，才會讓她感到安全。
　　賽琳娜是黑暗女神的使徒，希格娜出生之後，她的身體就擁有極高的黑暗元素親和，其實也可以稱為黑暗體質。
　　正是這個獨特的體質，讓她從小體弱多病，也吃了不少的的苦頭。
　　但是這樣的黑暗體質，又是壹位心靈純潔的女孩，正是絕佳的載體。
　　黑暗女神經常會壹絲神念會降臨在她的身上，雖然時間很短暫，有時候會看看她的使徒有沒有堅持將她的意誌帶到這個世界，有時候純粹就是為了出來透口氣兒。
　　湊巧在沃爾村的那天晚上，蘇爾達克將魔法筆記帶過來，卻是忘記收起來。
　　那時候希格娜住地方還是那間破舊土屋，房間很小，希格娜睡在上鋪。
　　蘇爾達克摟著賽琳娜沈沈睡去之後，帶著黑暗女神壹絲神念的希格娜醒過來，壹眼就看到了桌上那本魔法筆記，憑著黑暗女神的感知，她知道這本魔法筆記非常特別。
　　還借助黑暗女神的力量，在這本魔法筆記上設立了壹道樊籠。
　　將魔法筆記裏面的空間加固了壹下，西莉亞·庫珀也因此困在裏面。
　　或許她的本意，就想將她困在魔法筆記裏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“我只是個沒有五感的殘缺靈魂，當我成為黑魔法師以後，就沒有那些欲望了，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聊點別的！”西莉亞·庫珀放下手裏意念凝聚而成的鵝毛筆，反問道：“妳覺得呢？”
　　“妳在這裏住得怎麽樣？”希格娜湊近魔法筆記，小聲問道。
　　“什麽怎麽樣？”西莉亞·庫珀壹臉警惕地問道。
　　她說出那些話之後，立刻就後悔了。
　　她有點看不透希格娜。
　　希格娜也沒打算繼續追究下去，畢竟現在西莉亞·庫珀對她來說還有點用，偶爾還能陪自己說兩句話，便說：“我是說……是誰在魔法筆記裏創造出壹個亞次元空間的？”
　　“是塞勒斯·希科克，我的壹位老朋友，他精通這類空間魔法。”西莉亞·庫珀隨口回答。
　　“我忽然有個想法……”希格娜的眼睛此刻變得亮晶晶的，但話只說了壹半兒。
　　語氣有點不像平時的她。
　　西莉亞·庫珀沒來由地渾身顫栗壹下。
　　“算了，現在做應該很麻煩，就先這樣吧！”
　　說完，希格娜隨手合上了魔法筆記，將筆記丟在床頭櫃上，鉆進被子裏，閉上眼睛就沈沈睡去……
　　窗外的月光再次照進來，灑在房間裏的地板上。
　　……
　　賽琳娜感覺被人挪動了壹下手臂，睡眼朦朧中，看到蘇爾達克從床上坐起來，輕手輕腳地穿著亞麻布的襯衣。
　　她向窗口望了壹眼，發現天都還沒有亮，慵懶地拉了拉床單，隨口問：
　　“怎麽這麽早就要走？”
　　蘇爾達克看到自己將賽琳娜吵醒了，便歉意地俯身在她臉頰上吻了壹下，輕聲說：
　　“軍營駐地那邊還有不少的鬼紋兵蟻等著處理，這壹晚上北城墻那邊估計還要有新的收獲，這些資源不能白白浪費掉。”
　　賽琳娜拖著疲乏的身體，從床上探出手臂，撿起丟在地板上睡裙，說道：
　　“我去給妳準備早餐。”
　　卻被蘇爾達克抱了壹下，幫她蓋了壹條毯子，然後說：
　　“不用那麽麻煩，等會兒在軍營駐地的食堂裏吃點就可以，妳在多睡會……”
　　說完便推門走出臥室，在客廳走廊的木架上找到那套已經擦拭幹凈的皮甲，飛快地穿在身上。
　　騎上戰馬，匆匆離開這棟小樓。
　　……
　　蘇爾達克壹路上都在考慮著究竟要如何處理那些鬼紋兵蟻。
　　等他返回軍營駐地，才發現食人魔古力特姆在晨曦之中，正將壹只鬼紋紅蟻架在壹堆篝火上燒烤。
　　看他已經將鬼紋紅蟻腹部剖開，裏面的酸液也是清理幹凈，整個鬼紋紅蟻穿在壹只圓木上，這時候食人魔都已經將鬼紋兵蟻幾條粗壯的大腿吃幹凈。
　　那些硬甲殼在炭火的烘烤下紛紛龜裂，裏面的肉完全是青白色。
　　腹部堆滿了壹些熱騰騰的膏，有些像巨型的椰子蟹……
　　“蘇爾達克，要不要來點兒，味道還不錯。”
　　食人魔熱情地邀請蘇爾達克，跟他壹起分享這個大家夥。
　　（事實上，他剛剛也邀請安德魯來著，不過納乃族土著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味道，剛吃幾口就吃吐了。）
　　蘇爾達克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強大的胃，連忙拒絕道：“算了，我可享受不了這種美味。”
　　古力特姆也不在意，立刻將最後壹條將近兩米多長，長滿了倒刺的巨腿扯下來，用碎骨大棒敲了敲，那些在炭火烘烤下變脆的硬甲殼立刻就龜裂開，露出裏面冒著熱氣的嫩肉。
　　蘇爾達克看到安德魯從食堂那邊走出來，身邊還跟著幾位中隊長，就問道：“怎麽這麽早？”
　　安德魯沒說自己是被食人魔強行喊醒，壹起吃燒烤。
　　“有點睡不著，想提前到北城墻上看看……”
　　安德魯悶聲悶氣地說道。
　　蘇爾達克對安德魯說：“等下我！”
　　說著到駐軍營地的食堂裏拿了壹張烤麥餅就走了出來，與安德魯壹塊趕往北城墻。
　　借著黎明的晨光，遠遠地就看到城頭有人站在與兩只鬼紋兵蟻在戰鬥，沒多久戰鬥平息下來，巨大的鬼紋兵蟻被推下裏側的城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