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 同去同去

　　太極宮，立政殿，長孫皇後寢宮！
　　皇宮是個好地方，皇宮也不是個好地方。
　　說它好，是因為天下人人向往這裏，它是大唐的行政中心，是世間權利的頂峰；說它不好，是因為宮角檐閣密集，五步壹高墻十步壹樓宇，輕風到這裏阻步，悶熱在此處最兇。
　　皇宮，實在不是個適宜居住的地方。
　　夏日流火，正是壹年之中最熱的季節，立政殿本就處於皇宮最深之處，再加上宮檐高墻阻擋了空氣流動，這裏壹點微風也沒有。
　　長孫皇後額頭上全是密密的細汗，她臉色還有些蒼白，不過氣色比起以前卻好上了很多。
　　寢宮裏還有兩個小宮女，其中壹人懷裏抱著個三歲多的小女孩，粉雕玉琢壹般可愛。
　　天氣無比炎熱，寢宮裏猶如蒸籠，身處這樣的環境裏就算大人都感覺有些煩躁，然而這小女娃兒卻很是安靜，她靜靜趴在小宮女懷裏不哭不鬧，睜著壹雙烏溜漆黑的大眼睛，好奇的看著自己母親。
　　長孫皇後正在熬湯，解暑酸梅湯。
　　紅泥小火爐就架在寢宮中央，爐火熊熊燒的很旺，讓房間裏更添三分燥熱，但是長孫皇後恍然未覺。
　　幾粒酸梅幹果在沸水中翻滾，很快便將湯水染出了壹片淡紅，長孫讓宮女端來茶盞，親手盛了壹碗酸梅湯放到桌子上散熱。
　　“陛下應該快批完奏折了，把冰塊拿過來敲壹些放到酸梅湯裏，等會陛下過來正好解暑！”
　　宮女連忙答應，壹溜小跑出門，很快就拿來壹塊拳頭大小的冰塊，陽光照射之下冒著絲絲寒氣。
　　“母後，冰，冰……”另壹個宮女懷中的小女孩忽然興奮叫起來，她肉嘟嘟的小手使勁指著冰塊，粉嫩嫩嘴角流出晶瑩的絲線。
　　長孫皇後失笑壹聲，寵溺的刮了刮小女孩的鼻梁，道：“小饞貓，這個可不能吃哦，等會泡到酸梅湯裏涼爽了，母後餵妳喝幾口。”
　　“母後，冰，冰！”小女孩還是叫著，她才稚嫩之齡尚不到懂事年紀，只是不停手指冰塊，饞的嘴角口水滴答。
　　“妳呀，真是個小饞貓！”長孫皇後再次刮了刮她額頭，附身在小女孩粉嘟嘟的臉蛋上親了壹口。
　　便在這時，門外忽然響起壹陣洪亮大笑，李世民的聲音傳了進來：“觀音婢，難得咱們家小犀牛想要吃點冰塊，妳怎麽就不舍得？這可不是大氣皇後的風格！”
　　“陛下來了！”長孫皇後迎到門口，她沒理會丈夫的打趣，只是伸手取下李世民搭在肩頭的汗巾，順手放到門口壹個小盆子裏揉搓幾把。
　　“觀音婢莫要辛苦了，這等瑣事讓宮女們去做便可，咱們夫妻坐下說說話。”李世民隨意在寢宮中找個了胡櫈坐下，接過宮女遞來的酸梅湯猛灌壹口，冰塊鎮過的湯水帶著絲絲寒氣入喉，他激靈靈打個寒戰，渾身壹陣舒爽。
　　“父皇，冰，冰……”小女孩向長孫皇後討要半天不見結果，於是小眼睛滴溜溜壹轉，又將目標轉向了李世民。
　　看她壹張粉嘟嘟小嘴口水滴答，李世民不由哈哈壹起，順手便把小女孩抱在懷裏，俯下身子在她臉上壹陣猛親。
　　“咯咯，父皇壞，胡子紮……”小女孩小手亂舞，咯咯笑著不斷躲避。
　　李世民見她可愛如斯，又是壹陣大笑，端起酸梅湯道：“來來來，父皇餵妳這個小饞貓！”
　　小女孩口水直流，連忙將小嘴湊到碗邊，狠狠吸了壹大口。
　　“小心，別嗆著！”長孫皇後急急喊了壹聲，無奈看壹眼丈夫，輕責道：“陛下您就寵她吧，兕子身體嬌弱，可不能老喝這些寒氣湯水。”
　　“無妨！”李世民擺了擺手，微笑道：“天氣太熱，大人都有些受不了，讓兕子小小喝上幾口解解暑，有朕看著出不了事。”
　　“那就只給她喝這壹口，多了再不能給她。冰鎮酸湯畢竟是寒物，陛下要想讓兕子解暑，可以給她喝藿香正氣水……”
　　李世民點了點頭，順手把小女孩遞給宮女，接著笑道：“觀音婢提起藿香正氣水來，朕正好有壹件趣事要跟妳說說！”
　　“是嗎？不知是何趣事？能讓陛下您親自留心，想來此事必然有些意思。”長孫皇後挨著李世民坐下，臉上帶著壹絲好奇道：“陛下說來聽聽！”
　　李世民“嗯”了壹聲，面帶意味深長微笑，輕聲道：“此事是壹件刑名案子，朕說它有趣，是因為長安城壹日之間被它引動，無數人都跑出來看熱鬧，如今大理寺已經亂成了壹鍋粥。”
　　長孫皇後卻聽岔了方向，臉色猛然壹變，有些生氣道：“什麽人這麽大膽，敢到大理寺去滋事？”
　　李世民哈哈壹笑，道：“觀音婢不要著惱，他們可不是去滋事，而是分成敵我攻防兩派，各自為自己人撐場子去的。”
　　“是這樣嗎？那是臣妾多想了，陛下莫怪！”長孫皇後柔和壹笑，隨即好奇問道：“陛下剛才說那些人是去大理寺給人撐場子，不知都有誰在參與？”
　　“多了！”李世民抖了抖濃眉，嘿嘿笑道：“世家，勛貴，大理寺卿，上官儀老狐貍，還有程咬金那貨，還有秦瓊，還有李孝恭……”
　　他每說壹個人名，長孫皇後臉上的好奇就濃重壹分，終於按捺不住接口道：“陛下，這麽多高官顯貴參與到大理寺案件中，這在咱們大唐還是第壹次吧？不知到底是何人涉案，竟然引動如此風雲……”
　　李世民微微壹笑，他忽然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門口，目光眺望著不遠處的宮墻，淡淡道：“告狀的壹方乃是太原王氏，說是他家二房主母死了，被毒藥毒死的……”
　　“被毒藥毒死了？”長孫有些吃驚，忍不住問道：“那涉案的壹方呢？是誰？用的又是什麽毒藥？”皇後也是女人，也喜歡聽八卦，她連問三聲，顯得有些急切。
　　李世民嘿了壹聲，道：“涉案那人皇後應該聽過，此子名叫韓躍，就是朕不久前新封的那個涇陽縣男。至於那什麽毒藥嘛……”李世民忽然大有深意看了壹眼長孫，哈哈笑道：“那毒藥皇後也喝過，正是藿香正氣水。”
　　砰！
　　長孫猛然伸手壹拍桌子，俏臉寒霜，道：“陛下，王氏無恥，此事絕對是誣賴！”
　　她跟著站起身來，玉足來回走動幾步，忽然氣憤道：“不行，臣妾不能看著自己救命恩人被人欺負，陛下不是說有些人去給韓躍撐場子麽，臣妾也要去。”
　　李世民哈哈大笑，豎起拇指道：“觀音婢此意正合朕心，同去同去，大理寺好久沒有這般熱鬧了，朕也很想去湊湊。”
　　他伸手挽著長孫，夫妻兩人相視壹眼，忽然同時輕笑出聲，莫逆於心。